织田信长全肯定bot

谁在减重搞日本史我笑他一辈子

【燕樱】日暮谣(3)

躺在病榻上的王春燕时不时面朝窗外,秋天的北/京又开始下雨了,下雨多一场,天气就愈发寒冷。雨水冲刷这落叶,洗净城市的尘土,雨滴挥洒在玻璃窗上再流淌而下,像人悲伤至极流下的泪滴。

每当这个秋风吹得窗户吱吱作响的时候,王春燕总会想起四十年前,同样是在北/京,也同样是秋。一个《百年孤独》式的开头,那是一个遥远的下午,那时候北/京是个古与今交织,传统的文明仍然占了上风的城市,一排银杏树在道路两旁排开。

一卷秋风,卷来了寒意与细雨。如果那个下午,她没有停留在那儿躲雨,可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从来不会有“如果”。

天阴沉沉的,不一会儿,如丝如缕的雨滴就从天而降下,王春燕没带伞,只好狼狈地躲在一排商业街的屋檐下,静候雨什么时候停下来。

王春燕紧紧的抱着自己,也抱着身上这件军大衣,她得捂好身上这件军大衣,她不想看见水淋湿了它。

这是父亲留给她为数不多的遗物。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想到一生漂泊沦落扛过了那么多次硝烟的父亲,平安回到了家乡陪她到了十五岁,竟只是一次上山去,去得早了些,就在摸黑的时候一脚踩空,掉进了奔流不息的河流。

天亮了,太阳悬挂在东方的天空。乡亲们把王父的遗体捞上来安葬了,葬在夕阳庄后边的森林里。

王春燕至今都记得,前一天晚上,父亲可能是担心窗漏风了,被子还不够暖和,将这件军大衣脱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奶奶站在两个青年旁边,那青年们将父亲装进了白色麻袋里,她泪水湿润了双眼,饱含乡音,说了一句话。

“天亮得太晚了……。”

是啊,天亮得太晚了。王春燕感觉,这宽大的军大衣好似也在抱着她,就像爹仍然站在她身边为她挡风遮雨一样。

一个身影这时候也突然间来到她身旁,这本不宽敞的屋檐下变得更加拥挤了。

仔细一看,那人竟然是本田樱。她的短发都被雨水打湿了,背后的毛衣也粘上了不少雨珠。

王春燕跑得快,眼睛也看的准,知道这样的天气过不了几分钟就有雨水从天而降,半分钟不到果然就下雨了,所以她身上一滴水也没有。本田樱可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她走进来时,背后都淋湿了。

王春燕和她挤在一起,本田樱见到是她,尴尬地将身子往更狭窄处挪动,生怕自己满身雨珠弄湿了王春燕。

王春燕知道了她的心思,从包里掏出一条小手帕——手帕是粉红色的,一角还绣上了一朵樱花。那是不久前一个从东/京来的访华旅行团的大学生给他们的礼物。王春燕觉得这个东西她平时虽然用不上,但留着总会有能用的时候。

既然它是为了友好而来的,那就让它为友好奉献吧。

“谢谢。”

本田樱说了两个字,即便很短小,但来华之前她已经暗中练习了很多次,对王春燕就说过了两次。

看着本田樱含羞带怯的容颜,王春燕顿时觉得心情没有那么沉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向未来的神情。她要身披父亲的外套,跟着父亲一起走向将来。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会后就小了,然后逐渐从铅色的云中落光了。彼时已经接近傍晚,雨后的天边是落日映照的火烧云。

橙色与赤色相交杂的颜色涂抹在云上,在两个女子的眼中。王春燕看到这火烧云,想到的果然是故乡的夕阳。

本田樱准备要回旅馆,她将那条手帕归还给王春燕,她却摆摆手,拒绝了。

“礼物,礼物。”她用简短的中文说,本田樱就算不能听懂,也能从她的肢体动作里意会到。

王春燕想把这条绣着樱的手帕送给以这样灿烂的花朵命名的人。以后就算她回国了,两人又各自走在自己的命运轨道上,这条手帕,虽然不大,但就是她们这两个相隔大海的人曾经见过的证明。

本田樱轻叠好这条手帕,将其放在长裙的口袋里。她向王春燕点头鞠躬,就当是道谢了。

雨水润湿过的地上,王春燕看着那女子远走的背影,心中不禁落寞许多。那堵初遇时本田樱所伫立的宫墙就在附近,本田樱暂住的旅店应该也在附近。

本田樱回头一望,背后已经没有那个人的模样了,只有一条长长的胡同和漫天的夕阳红。

王春燕自那以后,散步时总会将身子偏向故宫城墙前的那一边,但是也是从那天起,她再也没见过本田樱出现在巷陌里。

她心知肚明,本田樱一定是回国去继续她原本的生活了。但王春燕就是愿意抱着这小小的期待,期待奇迹会发生,本田樱会突然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如一簇鲜花突然绽放于暮春,和初遇的时候一样突然。

哪怕将枯木等待出了鲜嫩的枝条,长出了婆娑的树影,她每隔几天就要从这儿过,已经成了毕业前的一个习惯了。

王春燕顺利地完成了她的学业,再过一个月,她就是一名大学毕业生。后来她看着自己的大学毕业证从那个年代的黄金一路贬值到今天的卵石,于她而言,也许是一种无奈的欣慰吧。

毕业前后,她有成山的事堆积起来要处理。最令人苦恼的还是将来的打算,王春燕想在夕阳庄当一个语文老师,但夕阳庄连一个小学都没有。

一腔热血和激情可不能让一个和城里一样的公立小学拔地而起,那要怎么办呢?她想起了扫盲夜校,就是新中///国刚成立不久时,各地乡下兴办起来的识字运动,白天村民们照常各干各的农活,夜晚就聚在村里的一户人家里,让一个识字的文化人给“学生”们授课。不耽误农忙,还能让孩子读书,也许那些乡亲们都会答应。

但她靠什么挣钱呢?有重男轻女的想法,不让女孩来读书咋办?很快又成了一个个新问题。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反正这些都是一时半会光着急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不如趁闲暇时间好好在四周逛逛。再看看这四年来将她裹挟在历史的泥沙中熏陶的城市。

习惯性地,她又走到那堵宫墙前。

墙上的朱红,斑驳的印记一如往常,从未变过,而那棵冬日的枯树都已经重新成为了绿荫。夏日的烈日洒在树叶间。

树从未换过,故宫也一直都在这里,却没有在这里描绘它的人。本田樱于王春燕,就是秋风在秋水表面吹过,轻柔的一瞬,泛起一圈圈的波纹。静下来的时候,她总会想起那个姑娘。

满树的绿叶,本该是充满生机和活力的,现在她看着看着,绿荫下一个人也没有,一朵花也不开,蝉鸣如同送别曲那样悲凉。

她还记得,那个夏天的阳光照射得大地上的人很闷热,虫鸣听得人很烦躁。

正当她要打道回府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您好,请问,您知道这个地方怎么走吗?”

那是一个拥有温和的声音的女子,她拦住一个路边的大叔问路。说话虽然语速有些缓慢,但听得出来她在尽力把每个字的音韵都咬清楚。

王春燕激动且欣喜地看向说话人,果不其然,那个人是本田樱,她又一次来了。

本田樱身旁的大叔先是给自己胸前扇扇风,又指着王春燕这边的远处。

本田樱顺着那大叔的臂膀所指,看见了阳光下的王春燕。

毒辣的阳光令人睁不开眼,本田樱只看见光影之间有一个熟悉的轮廓,只能看得到身着白衬衫的女人。当视觉慢慢适应刺眼的光的时候,她也惊喜地认出了那个人。

“你是……你是……”本田樱重复着这句话,可王春燕从未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本田樱在自己的背包里摸索,最终找到了那条手帕。

手帕崭新得宛如刚刚来到王春燕手上的那时候一样,她看到那一角绣着的樱花,不禁惭愧,这手帕要是没落在本田樱手里,现在怕是不知道被她拿来干什么了。

“之前没告诉你,我叫王春燕。”

两个人在一棵树下乘凉,王春燕问起了:

“你中文说得比上次好多了,为什么又来北/京了呢?”

本田樱还不会用太冗长的句子说话,但她已经能够和春燕交流了,能和她说同样的语言。

本田樱先是把之前自己来京的原因和经过告诉她,原来躲雨那天,她真的是赶回旅店收拾包袱的,第二天她就赶最早的班机走了。又说了这次她为何又会在这里——

“我想要画一些和其他人不同的中/国。”

她回去之后没多久,那场比赛落幕了,本田樱作为弃权人员,拿不出任何作品,站在聚光灯所照射不到的地方,却心甘情愿地期待最后获胜的最优作品。

至于最后获胜的是谁,她已经没有太大印象,只记得一幅幅描绘名胜古迹的画作从面前走马灯一样划过去。本田樱在百无聊赖地翻阅,一本刚刚进入会议室前随手拿来的杂志。

她的余光瞄到一句话,是一个和她一样同为画家的老人说的,“画是无声的诗。”

他是一个画海的画家,他叫谢春林。谢先生画过京/都的海,中/国的大河,他的画里看得见大海风平浪静的岸边,听得见河流波涛汹涌的嘶吼。

如果说只是画技高超还不足以本田樱的目光和精神为他驻足,谢春林如同他笔墨下的各种各样的水,滋润万物,上善若水。

他带着五十个左右的日/本书画家前去援助了湘南的希望工程。他们跨过那片海,仿佛两国之间从来不该隔着一片海似的,也迎来了受捐赠的孩子们的热烈欢迎。

几个孩子仿照着课本上学来的成语给那位先生写信,还闹出了语病,连中文不太好的本田樱都哭笑不得。

为何而哭呢?为人们的目光和笔尖看不到远山深处的另一群与他们想象中全然不同的人而哭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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